两侧,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,砸在怀里香炉冰凉的铜壁上。
炉身上楚昭的血渍被雨水冲淡,晕开成淡红色的水痕,顺着裂缝渗进补丁的缝隙里。
她盯着坑底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。
楚昭趴在那里,脸埋进落叶堆,后背那道狰狞的伤口被雨水浸泡,边缘翻卷的皮肉泛着死白色。
血已经不怎么流了,混着雨水在身下汇成一小滩淡红色的水洼。
沈清辞就那么跪着,雨水模糊了视线。
远处传来隐约的狗吠,还有火把的光亮在林子里晃动。
王家的人还没放弃搜捕。
她该走了。
她动了动僵硬的膝盖,撑着地面想站起来,腿却像灌了铅,沉得抬不动。
怀里香炉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滚进浅坑,停在楚昭手边。
炉身磕在石头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坑底那个身影,手指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。
沈清辞呼吸骤停,眼睛死死盯着那只手。
雨水冲刷着那只沾满血污的手,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,指尖蜷缩。
又是一下抽搐。
不是错觉。
她连滚带爬地扑进浅坑,颤抖的手贴上楚昭的颈侧。
皮肤冰凉,但底下,有极其微弱的搏动。
像风里残烛最后一点火星。
“楚昭……”声音卡在喉咙里,发不出来。
她用力摇晃那人的肩膀:“楚昭,醒醒!”
没有回应。
只有雨水砸在落叶上的噼啪声,和远处越来越近的狗吠。
她必须带她走。
现在,立刻。
沈清辞咬牙,撕下自己仅剩的干燥衣料,堵住楚昭腹部和后背的伤口。
布条很快被血浸透,她脱下自己的外衣,裹住楚昭,用力扎紧。
她蹲下身,把楚昭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,用尽全身力气,把人背起来。
楚昭比她高,也比她沉。
受伤的脚踝承受不住重量,刚站起来就一个趔趄,差点两人一起栽倒。
她抓住旁边一棵树的树干,指甲抠进粗糙的树皮,稳住身形。
她咬紧牙关,背着楚昭,一步,一步,往林子深处挪去。
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。
脚踝的伤钻心地疼,每走一步都像骨头在摩擦。
背后的重量压得她脊椎咯咯作响,肺部像破风箱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。
雨越下越大,浇得她睁不开眼。
脚下的落叶泡了水,又软又滑,好几次她脚下一滑,跪倒在地,膝盖磕在石头上,疼得眼前发黑。
她没停,爬起来,背起楚昭,继续往前。
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:不能停,不能倒,不能让她死。
不知走了多久,雨渐渐小了。
天边泛起鱼肚白,林子里有了些微的光亮。
沈清辞终于支撑不住,背靠着一棵老槐树滑坐下来,楚昭从她背上滚落,倒在一旁的落叶堆里。
她喘着粗气,眼前阵阵发黑。
低头看楚昭,那人脸色白得像纸,嘴唇发紫,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。
她摸向楚昭颈侧,脉搏比刚才更弱了。
“醒醒……”她拍打楚昭的脸颊,手劲控制不住,拍得啪啪响,“楚昭,你给我醒过来!”
没有反应。
她盯着那张脸,脑子里忽然闪过楚昭咧嘴笑的样子,她爬屋顶喊自己名字的样子,她挡在自己身前挨刀的样子。
“你说过你命硬……”她声音发颤,抓住楚昭的手,用力握紧,“你说过阎王爷不收……你不能说话不算数……”
楚昭的手指在她掌心抽搐了一下,很轻微。
沈清辞心脏狂跳,低头凑近楚昭耳边,用尽力气嘶喊:
“楚昭,你听着,你要是敢死,我就……我就把那本手札烧了,把你那些丑字、那些蠢事,全烧成灰!你听见没有!”
没有回应。
她颓然松手,眼泪终于再次涌出来,混着雨水,砸在楚昭脸上。
她抱起那个铜香炉,紧紧抱在怀里,仿佛那是最后一点可以抓住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