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遥没有回应,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顿了顿,犹豫该不该接这个话题。几秒后,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既不是肯定,也不是否认。
林千帆抱着笔记本,偏头盯着前方路面,嘴角带着一点藏不住的笑意:“你其实……很会察言观色。”
红绿灯停下,夏知遥转头看她一眼,眼神平静,却透出一点难得的松弛,“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。”她的声音低了些,“看着那些前辈,做事冷静,说话干脆,走路都带风。那时候我真羡慕。”
林千帆轻声道:“后来你自己也成了别人羡慕的前辈。”
夏知遥没有接话,只是看着前方车流缓缓启动,眼神沉静,仿佛穿过了这条熟悉的主干道,也穿过了她一路走来的风雨,片刻后,她开口,语气清清淡淡,却带着一点极深的疲意:“可等自己真成了前辈,才发现这个世界,不过是个草台班子。”
阳光透过车顶缝隙洒在她西装领口上,光影交错,给她原本干净的轮廓染上一层近乎残酷的明亮。
“规则常常是临时拼凑的,人心也从来不是稳定的变量。你以为人家有章可循,其实是能熬就熬,能混就混。”
她顿了一下,换了条车道,语气仍旧不疾不徐:“能站在台上的,不一定懂戏;能活下来的,也不一定比别人干净。”
林千帆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笔记本,像是犹豫了一路,终于在红灯即将变绿前,低声问了一句:“那你……有后悔的事吗?”
话一出口,她自己都有些懊恼,怕冒犯,又怕多余,语气不自觉地放得极轻,像一片小心翼翼飘落的叶子。
可那一瞬间,夏知遥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,她没有立刻回答,眼神失了焦,穿过前方车窗,像是望见了另一座城市、另一段时间。
那个夜晚,她依旧记得,他抱着她,手臂环得极紧,床头灯昏黄,光落在他眼里,那双眼亮得惊人,亮得像能看穿一切防备。
他轻轻地,在她耳边低声说话,嗓音带着一点沙哑,又小心翼翼,那时的她,其实早就决定离开,可就在那样的夜里,在那样的他怀里,她还是忍不住回头,还是亲吻了他,像所有决绝都会被悔意追上的夜晚。
而现在,光影已变,街道更新,连季节的温度都不同了,他不在这,而她,却还在反复路过那些夜晚,像一场永远不肯落幕的戏梦。
林千帆没有等到回答,她悄悄侧过头看她,却发现夏知遥的目光轻轻落在前方的道路上,整个人安静得近乎沉入车厢的黑影里。
那是一种极其安静的失神,红灯跳转成绿,车缓缓驶出。
半晌,夏知遥终于开口,缓缓坠入夜色里:“有啊。”
她笑了一下,那笑无声无色,没有情绪,也没有解释,只是很平静地吐出两个字:“很多。”
林千帆张了张嘴,却没问出口,她后悔的是谁,是事,还是自己。
她隐约意识到,那个问题的答案,也许连夏知遥自己也未必说得清。
夏知遥似乎天生就属于职场,站在会议桌前,她一身黑色西装,神情沉着。
她冷静剖析市场趋势,精准勾勒产业模型,素手在白板上勾勒出简练又充满锋芒的棋局,落子无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