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烽抛了张字条过去,道:“这几种料子,他不讨厌。”
叶霜绸狐疑道:“你带回来不就行了,还用得着记?没把料子弄坏吧?”
单烽唇边泛起一丝笑意,道:“好得很。他试出来的,如假包换。”
叶霜绸眉头皱得更紧。
单烽挥退了几个小织女,方才道:“他的亵衣,谁经手过?”
“什么意思?”叶霜绸急道,“殿下的衣裳,尤其是贴身穿的,有专门的织机,只有内坊姐妹才能碰,我时刻留神着!出了什么事?殿下还好么?”
单烽道:“人是没什么大碍。有脏东西把手伸到他衣裳里了。”
“什么?!”
“以后还不知会做什么,我想,你也不能忍吧?””
叶霜绸面色霎时间变得苍白:“都是最最信得过的姐妹,刚建城的时候就在了。可……出了事,千错万错,都是我没看顾好!”
她向来脾气急,事事不肯让人,对谢泓衣的事情又格外上心,这会儿没说几句,眼眶竟红了一圈。
单烽审视她神色,道:“我记得,织布的丝线是各处采集来的吧?天衣坊里这么多人,不光有织布的,还有绣花的,染布的,你心里都有数吗?”
叶霜绸怔怔地出了一阵神,闻言擦了一把眼泪,道:“別拿我当糊涂鬼!我们天衣坊,各司其职,虽说不上法度森严,可一针一线都有来路,从进坊到出坊,都是牢牢盯着的。”
单烽心道,安梦枕被动手脚那一回,谢泓衣没有告诉她,应当也是怕她伤心难堪。
猴三郎的某些邪门手段,显然是高于叶霜绸的,因此谢泓衣不会苛责。
但他要查案,还得从天衣坊入手,从里到外翻个遍!
说话间,叶霜绸已领着他,从院子向厢房走去。坊里很宽敞,浓淡不一的黛青色绫罗作隔断,高高低低的,给人以仙山飘渺之感。
叶霜绸脸色不佳,懒得开口,到了厢房外,有小仙子挽起绫罗帘,让单烽往里看。
一排紫檀嵌百宝顶箱大柜,由宝帐笼着,法阵流转,肃穆得如佛龛一般。
其中一只大柜敞着,有小仙子正拿雀羽扇轻轻扇动着,一群银蝶捧出了一幅银蓝大袖,流云纹夺目的波光,层叠映射,把百宝螺钿都压得黯淡了。
小仙子小心翼翼拂了尘,那群银蝶又将袖子捧回柜中了。
单烽没见过这身华服,不由多看了一眼。
“这是天衣阁,城主的成衣,都会收在这儿,这件是为今年灯影法会备的冕服,仿长留的样式,叶姐姐筹备了小半年了呢!”
叶霜绸用扇子挡住脸孔,道:“别说了,衣裳是好了,首饰却不够,我可不敢拿出来现眼。”
单烽耳尖一动,立时道:“首饰?还差什么?”
叶霜绸乜他一眼:“羲和的穷鬼,这会儿倒阔绰起来了?喏,这一身开春的常服,差一顶冰琉璃晴春蝶戏的矮冠,一支灯下闹蛾钗;还要一顶象牙花树冠,配冕服的,少了一颗指肚那么大的虹影石……”
她一口气报了几十种首饰,样样说得天花乱坠,吐出的每一个字,都让人心惊肉跳。
单烽道:“说这么多,怎么从没见他戴过?”
叶霜绸大声道:“殿下可以不戴,可你怎么能让殿下没有?可怜殿下,连中意的首饰都没有。”
“对!”
几个探头探脑的小仙子齐齐握拳,以鄙夷的眼光望向单烽。
单烽若有所思道:“有道理,真有道理。”
他飞快把火牢家底盘算了一遍,还好,养得起,只是往后还得多攒些珠宝,多多益善!
叶霜绸道:“走了,还要看什么?”
有小仙子脆声帮腔道:“天衣阁里,有银蝶守着,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,城主的婚服也锁在里头——哎!”
单烽刷地回过头去,双目直直盯住衣柜,不动了。
“我看一眼。”
叶霜绸意识到不妙,双目喷火,喝道:“弄脏了衣服,我剁了你的手!”